OpenAI的“紅色警報”

作者|穆陽 來源|錦緞

三年前，谷歌因ChatGPT的出現而陷入恐慌。如今，形勢正在逆轉：OpenAI為修復自家產品發布了“紅色警報”，并推遲了迫切需要的廣告收入計劃。

本周一，山姆·奧特曼向OpenAI員工發送內部備忘錄，宣布公司進入“紅色警報”（Code Red）狀態。指令包括：暫停廣告整合、AI購物助手以及個人簡報助理Pulse的開發。新的首要任務是修復ChatGPT——解決速度慢、可靠性差、連基礎算術都出錯等問題。

如今，谷歌股價節節攀升，OpenAI卻推遲了本已刻不容緩的盈利計劃。攻守之勢相易背后，隱藏OpenAI怎樣的焦慮？

一

紅色警報

Gemini 3的發布在OpenAI內部引起了震動。谷歌稱Gemini的月活躍用戶7月為4.5億，10月已達6.5億。單季度增長44%，其中大部分增長來自8月爆火的圖像生成功能Nano Banana。Similarweb的用戶參與數據則描繪出更嚴峻的畫面：用戶在Gemini單次會話中花費的時間，已經超過ChatGPT。

OpenAI宣稱其周活躍用戶達8億，看似占據主導。但周活躍用戶衡量的是打開頻率，而非使用深度。很多人只是打開應用、提個問題就離開。會話時長才是影響長期留存的關鍵，而在這方面，Gemini已經領先。

奧特曼的備忘錄沒有回避問題。他告訴員工，公司已來到“ChatGPT的關鍵時刻”，并宣布高管將每天開會專門推動改進，員工也可能臨時跨團隊調配。實際上，去年10月公司就已進入“橙色警報”，紅色是最高級別——顯然，之前采取的舉措并未奏效。

OpenAI推遲廣告，還有一個重要客觀原因：產品質量下滑太多，無法安全變現。向已經對基礎功能不滿的用戶推送廣告，只會加速用戶流失。這是他們當下的判斷。

《華爾街日報》報道稱，該公司內部預測顯示，到2030年，它需要約2000億美元的年收入才能實現盈虧平衡。作為對比，谷歌全年總收入約3000億美元。OpenAI的目標是在五年內達到谷歌規模的三分之二，而目前其收入基數估計僅在40億美元左右。

計算資源的承諾讓情況更加嚴峻。OpenAI已與甲骨文、軟銀等公司簽署協議，承諾在未來十年投入約1.4萬億美元。這不是愿景，而是附帶違約懲罰的合同義務。

廣告本是縮小差距的關鍵。ChatGPT安卓版1.2025.329測試代碼中已出現廣告基礎設施的引用，包括“廣告功能”、“搜索廣告”和“集市內容”等字符串。匯豐銀行近期分析指出，即使在樂觀假設下，OpenAI仍需要數千億美元的額外資金才能維持運營。

如今，這項廣告計劃被擱置了。可能帶來聯盟傭金的AI購物助手同樣被推遲。9月剛推出的個性化晨間簡報Pulse也不例外。

這次推遲揭示了一個令人不安的現實：在OpenAI追逐擴張、宣布雄心勃勃項目的同時，其核心產品卻在退化。GPT-5于8月發布后，用戶抱怨回答機械，并在基礎數學和地理問題上出錯。上個月OpenAI進行了修補，但顯然還不夠。

二

降維打擊

谷歌當前的實際優勢，并不是一個模型，它們的領先是在整個技術與生態架構層面，更像是降維打擊。

DeepMind首席技術官科拉伊·卡武克喬格魯指出，谷歌使用自研的定制Tensor芯片訓練Gemini。谷歌不租用算力，而是自建數據中心、自己制造芯片。其經濟模式從根本上就不同。

OpenAI通過微軟Azure租用GPU。這一點常被提及，但其影響卻很少被深入審視：推理成本依然高昂。

每月20美元的訂閱費永遠無法大規模補貼免費用戶，尤其是在數億用戶持續產生查詢的情況下。免費層級的存在，是因為OpenAI需要數據管道和用戶觸達——這是必要卻昂貴的手段，若沒有其他收入來源（恰恰就是剛被推遲的那些），便難以為繼。

生態整合優勢同樣關鍵。谷歌可以將Gemini直接嵌入安卓、Gmail、日歷、Meet、搜索乃至YouTube。每個觸點都在生成訓練數據，每次改進都為下一次發布積累勢能。日歷邀請自動生成、會議記錄無需提示即出現、照片編輯通過Pixel硬件在設備端運行……

微軟本應通過其與OpenAI的合作提供類似的整合優勢，但結果最多只能說是參差不齊。OpenAI的桌面應用首先登陸Mac；Copilot在微軟產品套件中依然零散；Windows Central的杰茲·科登測試微軟的AI照片編輯功能，發現幾乎無法使用。本應挑戰谷歌生態的合作，反而不斷產生摩擦而非協同。

奧特曼告訴員工，在2026年之前，公司的增長率可能會降至個位數，因為公司將專注于修復產品。對一家依靠超高增長承諾來融資的初創企業而言，這是一個重大的讓步。

只要增長曲線保持陡峭，投資者尚可容忍虧損。OpenAI一直以來的賣點正是增長斜率。一旦曲線趨平，下一輪融資對話將變得艱難。

在OpenAI調試ChatGPT期間，計算資源的承諾支出不會暫停——無論產品質量如何，甲骨文和軟銀都等著收錢。與谷歌和Anthropic的人才競爭不會暫停。為最終IPO準備的基礎設施建設也不會暫停——首席財務官薩拉·弗萊爾雖稱IPO不緊迫，但這顯然影響戰略規劃。

Anthropic一直在企業客戶中取得進展。Claude吸引了那些更看重一致性、安全性而非純粹性能的組織。商業用戶不想向客戶解釋為何AI在演示中算錯數字，他們要的是枯燥的可靠。

三

時間不多了

“紅色警報”爭取了時間。OpenAI無法在用戶持續流失的產品上繼續搭建商業化基礎設施。這一決定在戰術上是合理的。但爭取到的時間，并不等同于解決了問題。

谷歌可以無限期補貼AI業務的虧損，因為搜索本身就是印鈔機。OpenAI的生存之道，則在于說服每一輪新投資者：盡管營收目標看起來越來越遙不可及，但盈利正在接近。如今廣告被推遲、購物助手被推遲、商業化被推遲。

有些延誤可以挽回，有些則會疊加惡化。諾基亞體會過，雅虎、黑莓以及其他十幾個曾引領行業卻驟然失勢的公司也都體會過。OpenAI還有時間，但比昨天更少，也比明天將會擁有的更少。

編者按：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：錦緞，作者：穆陽